文史副刊
X君:
谢谢你提供了信息,使我知道有人对我所撰的承畴纪念园对联“辅国堪称真学士,爱民即是大英雄”提出质疑之事。质疑的人指出,洪承畴官至武英殿大学士,而对联称洪承畴为“真学士”,j 个错误。显然,提出质疑的人,是把对联里的“学士”一词当作官名了,因而曲解了对联的含义。
对联为中华文化独有的文学形式。对仗是对联艺术的最主要标志。词类相同才叫对仗。 “学上”和“英雄”在此联中互为对仗,是名词对名词,词类相同。但词类相同还有“宽对”、“工对”之说。所谓宽对,是指用以相对的词从大类来说是相同的。但联家们在撰联时则往往力求“工对”。工对即对仗工巧、精致。做到对仗工巧精致比较难,需尽量做到对联的词在细类上相对。即以此联的
“学士”和“英雄”来说,假如以“学士”的官名入联,官名是名词。 “英雄”不是官名,但也是属于名词,虽然可以相对,但毕竟欠工。因为“学士”作为官名入联,属于职官称谓的名词。而“英雄”属于颂扬性的名词。可见如果从细类上来讲,他们之间的对仗并不是很严谨,也就是说不够工巧,精致。这种情况就是所谓宽对。已故的著名语言学家王力,曾按我国语言传统,将名词类细分为14个小类。忠奸、善恶,英雄懦夫等词,属于第十三类“人事”类。皇帝辅臣、将帅士兵、父子、夫妻等词,属于第十四类“人伦”类。显然,“英雄”和官名的“学士”,分别属于十三类和十四类,不是同一个细类的名词。而我撰的这副对联,是把“学士”作为和“英雄”同一个细类的名词来对仗的。真学士,指真正的有学之士。大英雄,指伟大的英雄。它们同属于颂扬性的名词,即王力所指的“人事”类名词。
学士一词,本来就是指有学之士。西汉史学家、文学家司马迁,在他所著的《史记·游侠传序》写道:“韩子日:‘儒以文乱法,而侠以武犯禁,二者皆讥。而学士多称于世云’。”这里说的学士,是区别于一般儒生、武侠的有学之士。东汉著名经学家郑玄在他所著的《仪礼.丧服》中写道:“大夫及学士则知尊祖矣。”将学士区别于大夫。可见自古学士不是官名。至唐,太宗李世民造文学馆,以杜如晦,房玄龄等十八人,并称为“十八学士”。把他们分成三批,每天六人值班,讨论典籍,起草和制订典章制度。这时学士还不是官职名。杜如晦累官至尚书省右仆射(宰相),与房玄龄共掌朝政。房玄龄则官居尚书省左仆射(宰相)。其他十六人也各有官职。可见“十八学士”是指唐太宗特别尊重的十八位有学之士。上世纪的五十年代,丰州镇有一棵珍贵的茶花树,开的茶花每朵一种颜色,共有十八种颜色。因而得了“十八学士”的雅号。人们认为茶花有儒雅风度,用拟人化的手法,把18朵茶花比喻为1 8位有才学的学者,而不是18位官员。我们翁山洪氏东二房十一世、官至明浙江左布政使的洪启睿,退休归隐后为丰州九日山石佛亭撰写重修碑记,碑文有“厥后松凋榱折,山之胜稍替矣。然学士登临抒怀自若也”之句。这“学士”即指有学之士。这一明代石碑至今仍然屹立于九日山石佛亭之侧。英都东四房保存有一篇清代文献《兴业公八十屏文》,是洪宝基(培官)八十岁寿诞时,康熙进士、武陵知县李为观写的祝寿文,中有“……睹其人物风土,自缙绅大夫以至学士众矣,未有敦本恤人,礼贤好善如翁者。”这里的学士,也不是官篇,是指有学之士。
学士正式成为官称,是唐开元以后的事。唐开元二十六年始置学士院,由皇帝直辖,供职者称“翰林学士”,以文学之士充任。掌起草诏命。其后就有承旨学士,侍讲学士,直学士,待制学士等品秩。到了清朝,内阁、翰林院皆有学
士之官。内阁有三殿、三阁,设大学士。其中,文华殿大学士和武英殿大学士称“首揆”、“首辅”,习惯呼为“宰相”。我的承畴纪念园对联,上联“辅国堪称真学士”,指的是洪承畴作为清初的首辅,为朝廷制订典章制度,佐理机务,
献计献策,安邦定国,是名副其实的有学之士。当年皇太极俘获承畴时,就是久慕承畴的才能,认为他是饱学之士,有真才实学,才千方百计感化他归顺的。上联用一个“真”字,强调承畴是名副其实的有学之士。下联“爱民即是大英雄”,是指洪承畴受命招抚江南、经略西南时,采取“以招抚为主”、 “以守为战”等方略,体现了他爱民恤民的一贯思想,其功甚巨,是伟大的英雄。战场上英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是英雄,难道在战争中尽量减少生灵涂炭,爱民恤民的人,不应该理直气壮地称之为英雄吗?下联一个“大”字强调承畴是伟大的英雄。
那么, “学士”一词是台真如我上文所说,可以当作“有学之上”的颂扬性名词入联呢?
1999年9月出版的99版大型工具书《辞海》,对“学士”一词有3种定义:一、在学之士,学者;二、官名;三、现代学位的一种。我在对联中称洪承畴辅国有才能,堪称有学之士,其根据就是《辞海》对“学士”一词三种定义的第一种。学者,即有学之士,有学问的人。
至于现代学位的“学士”,是指高等学校本科毕业生成绩优良者被授予“学士”学位的人。 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》规定,我国现行学位分为学士、硕士、博士三级。翁山洪氏家庙中巷(五世巷),1996年赢的重建碑,碑文有“博士逾十,硕士近百,学士成千”之句。其中的“学士成千”就是指现代学位的学士。今天,我在指出对联中的“真学士”不是官名“学士”的同时,也希望不要有人拿联中的“真学士”和现代学位的“学士”划等号。
关于这副对联,就谈了上面这些供你参考。写这封信时,我查阅了一些史料。这封信实际上就是我的一篇关于“学士”的读书札记,题目就叫“漫话学士”吧!
榕光
草于2006年2月13日子夜